Saturday, January 29, 2011

《人生如戏》>>30/01/2011《关于古希腊智者》周嘉惠

《关于古希腊智者》>>>周嘉惠

1月19日陈永华先生的文章提到古希腊智者,然而却似乎对智者的诠释不够精确(他自言是引述梁文道的书)。在此依照我的理解,稍作补充。

不论在古希腊还是今天,“智者”都是指在智慧上有过人之处的人物,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然而,古今对智者的认知还是有区别的。

智者(sophist)是名词sophia(智慧)的派生词,原本并不具贬意。然而,智者在中国还有另一种不太好听的译法:诡辩家。我不确定后一种译法是否跟柏拉图有关,因为从留下的各种对话中,柏拉图是显而易见地对智者倒尽胃口的。柏拉图在《智者篇》对智者下的定义是:“智者的技艺是制造矛盾的技艺,来自一种不诚实的恣意的摹仿,属于制造相似的东西那个种类,派生于制造形象的技艺。作为一个部分它不是神的生产,而是人的生产,表现为玩弄词藻。这样的血统和世系可以完全真实地指定给真正的智者。”(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智者篇》,268D)

柏拉图的老师苏格拉底、同学色诺芬、学生亚里士多德也同样曾经讥笑和攻击智者。他们对智者的指责可以归纳成三点:1.貌似智慧,败坏青年,2.狂妄自大,自以为最有智慧,3.收费授徒,将智慧当作商品出售。

对于古希腊人而言,智慧是很神圣的,只有神才配有智慧,凡夫俗子能够做到的顶多就是接近智慧、爱智慧。在那样的时空下,把智慧当商品零售,自然会有人受不了。哲学(philosophy)这个词可分为两个部分:philo为爱,sophy的字根也是sophia,即智慧。因此,哲学是“爱智慧”,哲学家实际上就是“爱智者”。在古希腊,智者真正的对立面其实是哲学家,受不了智者的也主要是哲学家。

智者是职业教师,教导什么?主要就是修辞和辩论。古希腊人讲究修辞,在当时被视为是运用语言的一门技艺,而运用语言的能力则是智慧的象征。任何人都会说话,但古希腊人认为在公共场合恰当地讲述自己的见解,是需要智慧的,而作为一个好的演讲者和行动者是每一个古希腊人都具有的雄心。

说智者是“苏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腊哲人”,那是不正确的。哲学史上称为古希腊的“智者运动”实际是一种社会思潮,而非哲学学派,智者们的思想并不一致。智者除了出现在苏格拉底之前,也有与他同时代的人。其中一个最具代表性的智者是普罗泰戈拉(Protagoras),柏拉图就曾经记录过普罗泰戈拉和苏格拉底对话。

顺便提一下,出现在苏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腊哲人,有著名的“七哲人”,按尼采列的名单为: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阿那克萨哥拉、恩培多克勒、德谟克利特。他们都不是智者,而是不折不扣的哲人,泰勒斯甚至还被称为“哲学之父”呢!

在今天,智者的“后代”即成了现代社会中的教师和律师。至于爱智者,因为智慧的行情在我国长期欠佳,导致所有高等学府皆拒绝培育,早成珍稀物种,据说绝种只是迟早的事。

30/01/2011 《南洋商报》《言论》版

Monday, January 24, 2011

《人生如戏》>>24/01/2011《干细胞是什么样的细胞?》周嘉惠

《干细胞是什么样的细胞?》>>>周嘉惠

我不是很确定,这世界是否真的存在着某种“血统纯正”的语言?

以英文为例,莎士比亚的英文够不够纯正?但假如今天我们摹仿莎翁的语法写英文作文,可能会得个F,不及格。

英文的发源地是英国,可是“橘越淮成枳”,今天美国、澳洲、印度的英文、英语,各有各精彩;至于这些橘与枳,孰高?孰低?那是另一回事,我没资格评论。幅员辽阔的美国,非但东西南北的口音大异其趣,甚至语法也不尽相同。对于这样的一个既成事实,不清楚英国是否有人认为自己的语文遭到了“污染”、美国是否有人不无悲怆地质问“留怎样的英文给后代?”

回到中文的问题。什么是不受污染的中文?或者说,什么是血统纯正的中文?不含英文字母显然也是不够的,譬如有人还嫌“化”字洋味太浓,看了不舒服。自从有了手机短讯和互联网,火星文随即产生,手机、网络用语常常混合着各种语文与火星文,反正双方能够沟通就好。时势造成的现象,有语言洁癖就别去看那些贴子,如此而已。

Ing是一种网络流行用语,一般都可理解为“…中”。2003年韩国导演李言熙拍了部电影“恋爱ing”;2005年台湾的五月天也唱了首同名的歌曲。陈水扁虽然主张去中国化,但这一笔账似乎不该算在他头上,至于李言熙是否主张去韩国化则不得而知。

曾几何时,各种网络语言已从网络世界偷偷溜进现实世界,结合演艺圈的煽风点火,起码是成功吸引了不少眼球。一些所谓的“八挂”周刊、小报,其根本的谋生之道不也就在于吸引眼球吗?外星人经常出现在“目击证人”家门口,耸人听闻的标题更是见怪不怪;内容尚且如此,何况文法?跟它们一般见识,似乎不太有必要吧?

不过话说回头,不合标准文法也不一定就都是坏事。形容词当动词使用,不对吧?王安石《泊船瓜洲》有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其中的“绿”字就是如此。按文法是不对,但不好吗?

中文是诗的语言,特色是多音多义。用这样的语言为物品命名,大家“约定俗成”、明白即可(这句成语最近好像有点敏感),并不见得一定就能说明什么。以“原子笔”为例,它说明了什么呢?

“干细胞”的“干”是什么意思确实有点模糊,但我始终认为要明白“干细胞”是什么,则根本与这个“干”是干燥的干,或是树干的干无关。干细胞是一个专有名词,硬要对其词义“望文生义”是不对的;stem cell和繁体字、简体字并没什么关系。干细胞的繁体字写法我是知道的,可是在没认真搞懂它的意思之前,还一直误以为是精虫的别称呢!

延续或断裂的看法往往依据时间视角的长短而定。从先秦的大篆,演变到今天我们认识的汉字,是断裂?还是延续?台湾的国语与中国的普通话之间的关系,是延续?还是断裂?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它自然会传承下去,流行语也将延续成为正式用语。经不起考验的,自然会被淘汰,五四时期的许多音译词如今早已烟消云散就是实例。我们实在不必对此现象太操心。

我国农药说明书不允许使用中文,那纯粹是掌握了些许权力的极端份子所作所为,假如政治现实不改变,再标准的中文也是枉然。至于邱家金教授的言论,我个人觉得李敖的态度特别值得参考:吃一口已经知道是臭掉的蛋,为什么还硬要吃完整颗?

边说好臭还边吃,何苦呢?

24/01/2011 《南洋商报》《言论》版

附:天天上报好像有点不对,不过这是编辑的决定;前一篇拖了几天,这一篇马上采用。
前传:
http://zhoujiahui.blogspot.com/2009/07/blog-post_11.html

https://www.blogger.com/comment.g?blogID=29498328&postID=6640195265494925770

http://zhoujiahui.blogspot.com/search?q=%E5%9B%9E%E8%A6%86%E4%B8%81%E5%AE%B6%E5%A5%B4%E7%95%99%E8%A8%80

Sunday, January 23, 2011

《人生如戏》>>23/01/2011《无关谁大谁小》周嘉惠

《无关谁大谁小》>>>周嘉惠

早前柔佛州教育局指教育部指示强制缩班,副教育部长魏家祥否认有此指示,并在答记者问时,有经典名句:“你要我现在打电话,问到底是教育局(权力)大,还是教育部(权力)大?”请留意,挂号内的“权力”二字为记者所加。

教育部比教育局大是常识,但问题是大又如何?不论是“一场误会”也好,存心“以下犯上”也罢,柔佛州教育局与教育部不同调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难道打算再一次哈哈哈大笑三声就算数?我们很想知道教育部打算如何处置柔佛州教育局长的错误?假如教育部本着“一个马来西亚”的精神(这年头做任何事都需要挂在口头的一种精神),宽宏大量地在记者面前表演“一笑泯恩仇”,双方握个手然后继续各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那么我们就该充分理解,副部长所谓的“大”其实并不是记者所以为的“权力”。至于两者之间到底还有什么物事可供较量大小的?请大家自行发挥想象力。

教育部引人议论纷纷的最新话题,莫过于2千名参加教育部办的教育学士课程(PISMP)的学员,去年11月毕业了,如今却不知何去何从?据报道,原因在于目前仍在等待国家学术鉴定局完成认证的工作,以致教育部无法委派工作给这些学员。魏家祥副部长表示学校缺教师,他比任何人都急,但是政府办事有一定的规矩,“一旦国家学术鉴定局完成认证工作后,有关申请将提呈给公共服务局,过后才由教育服务委员会批准”。

国家学术鉴定局似乎不归教育部管辖,所以副部长只能干着急,而不能找人家比大小。国家学术鉴定局看样子办事好认真,还有1/5的课程“希望”在本月杪鉴定,真是太监急死皇帝不急。

有几点我是感到很好奇的。第一,国家学术鉴定局办事按道理也会有其一定的程序,教育部把课程呈交去鉴定前,难道没去打听过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处理?假如确实不曾询问过,那是不是该有人去问一问呢?这该问而没去问的人是谁呢?或者,是否在策划这个课程的时候,以为教育部“大完”,以致根本没人想到过这个鉴定的问题?整个课程的策划究竟由谁总负责呢?纵然在鉴定课程的过程中教育部处于被动的情况,但教育部里显然有人失职,副部长是否有意愿“主动”去处理这种内部问题呢?

第二,国家学术鉴定局将在月杪召开会议,教育部何以这么有信心剩下的3门课程一定会通过鉴定呢?假如国家学术鉴定局是铁定会通过教育部的课程的,那还折腾什么呢?就有如一则广告词所言,“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做戏”!倘若国家学术鉴定局果真是无畏无私作业,万一课程认证不获通过,文凭成了废纸一张,教育部是否会为这2000名学员提供免费心理辅导?毕竟近来我国跳楼的民众相当多,不可不防。

第三,把2000名经过严格挑选的学员招来修了5年的课程,原来却是未经过鉴定的,这整件事是合乎程序的吗?是学员一厢情愿以为课程是“包承认”的吗?还是有人说过“包承认”的话?其中是否存在着欺诈的成份?

其实我并不指望疑问会得到答覆,不过,好像突然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新加坡连着3年的中学会考状元都是马来西亚人了。

23/01/2011 《南洋商报》《言论》版

Monday, January 10, 2011

《人生如戏》>>10/01/2011《预感实现之后》周嘉惠

《预感实现之后》>>>周嘉惠

我早发出预言(5/9/2009,《是现实?还是扯淡?》),赵明福坠楼案最后的调查结果,恐怕会让大家好像发现了自己母亲是女性般大吃一惊的!果不其然,验尸庭的“悬案”判决让我的预感在很大程度上不幸言中了。

首相紧接着宣布成立皇家调查委员会,不过目的不是加强力度来调查赵明福不明不白的死因,而是调查反贪会在盘问赵明福时是否违反程序、违反人权。相信首相是认为赵家家属,以及广大关心此案发展的国民,主要是对反贪会的专业操守显得有所怀疑(雪州反贪委员会执法助理阿斯拉夫作为验尸庭第19名证人,在法庭上宣称自己是从电视剧《CSI》中学习到盘问证人的技巧的,教人印象深刻),方才决定成立这种貌似点错穴道,实际上如何就不便多说的皇委会。

大家被提醒对此案切勿情绪化,因为我们是法治国家,所以务必遵守法律。伟大人物挂在口中的法律其实是“实在法”,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但我们绝对必须牢记,“实在法”之上实际还有一个更高的“自然法”。

自然法与古希腊有千丝万缕的渊源,简单的说,它是人类社会在自然状态中就有的正义法则,无需人为设计。一般法律条文假如实现不了公平正义,那就等于违反了法律的基本宗旨,也同时失去了法律的根本意义。违反自然法正义原则的法律就是“恶法”,而恶法是不具法律效力的,人们没有义务去遵循。

二次大战后的德国纳粹战犯以本身是遵循战时的德国法律为理由,企图为自己的罪行开脱。然而,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最后裁决德国战时的法律违背了基本人道与良知,根本就不具正当性。结果有18个纳粹战犯被判以“战争罪”与“反人道罪”。英国早在1873年也已立法规定:“当普通法与公正原则在同一课题上发生冲突,公正原则将被接纳。”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中的“公道”,就相当于西方的“公正原则”。假如法律不符多数人心中的“公道”尺度,那该检讨的是相关的法律,而不是继续以法律之名给大家戴大帽子。一件事情是否合乎公道,就有如以针扎手是否会痛一样,不需要从法律系毕业也自然会明白。

反贪会盘问赵明福时是否遵守程序、合乎人道固然也很重要,但在皇委会正式成立之前更该考虑的问题则是,假设反贪会盘问赵明福是既合乎程序的,而且也是合乎人道的,那我们是否就能够因此认为赵明福的死,可以安心用“悬案”来作为总结,一切都不成问题了呢?事发前赵明福毫无自杀的迹象与理由,即使最后证实他的坠楼果然是自杀行为,难道反贪会就可以把所有指责洗脱得一干二净了吗?无法断定赵明福之死的真相,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能力不足?或者尽力不够?

政府最终会赋予皇委会什么样的权限?皇委会的调查结果又会起到怎么样的作用?今回我个人不想再作任何伤感情的预测。反正事情的发展,天在看着,国民也在看着,而且绝对会擦亮眼睛仔细看!

10/01/2011 《南洋商报》《言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