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2, 2013

《人生如戏》>>21/07/2013 《监狱》周嘉惠

《监狱》>>>周嘉惠

每个社会都有形形色色的行为规范,法律条文就是根据这些规范一一建立起来的。一旦严重违反了社会规范,法官可能宣判当事人应该与社会隔绝,坐牢去吧。这种隔离的目的是惩罚“坏人”,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好人”。

卡缪曾经这么概括自己的名著《局外人》:“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险。”就我国的国情而言,判死刑应该还不至于,不过一旦违反了习俗规定的行为模式,行止怪异、“离经叛道”的可能下场是,医生宣判当事人应当与社会隔绝,请到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吧。这不能算是惩罚,不过将异己感觉清楚标示,并摒除在社会主流之外,至少对大多数人而言会起到安心的作用。

福柯曾经在《疯癫与文明》表示,麻疯病在欧洲的绝迹,实行隔离被认为厥功至伟。然而,这种策略遗留下一种习俗,就是隔离的手段。隔离并不是对麻疯病的治疗,实际上只是一种划清界限。

把麻疯病患、罪犯、精神错乱者等驱逐出主流社会,无疑是一种被认为有利于社会安定的排斥政策。社会主流因此获得安心,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重新整合,以便大家继续好好过日子。在我国麻疯病医院已成为历史,出名的精神病医院好像也就此一家“红毛丹院”,相比之下监狱倒是显得需求量很大似的。

监狱比精神病医院的数量多,说明社会上成功被判刑的罪犯多于成功被诊断的精神病患者。作奸犯科的罪犯被隔绝在监狱的高墙之内,你我这等“好人”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吧?也不尽然。随便翻阅任何一天的报纸,谁都会得出同样结论:监狱外的坏蛋难道还嫌少了吗?

首相在选举前声称治安大大改善了,选举后内政部长宣称治安大大恶化了。无论如何,近来平民百姓见面时的寒暄,已从“你被抢了吗?”进阶成“你被抢了几次?”,治安好坏如人饮水,还需劳烦诸大爷告知水是冷?是热?真当大家的神经线全都坏死了吗?

近年来围篱社区如雨后春笋般冒现,那堵围墙果真如许国伟先生曾经指出的是为了分隔富人与穷人?我想,不然。围墙真正分隔的不是贫富,而是不同的社会规范认知;有人认为应该仰赖脑力、劳力讨生活,有人则仿佛认为用刀、枪来重新分配社会财富才是正道。

既然“被抢人”对抢匪的威胁防不胜防,而政府对公共治安好坏的定义又日新月异,无法捉摸倒也罢了,可是治安情况总那么让人放心不下该怎么办?一般现代人为了养家糊口,即使治安再糟糕也得出外工作,回到家里,许我一个安宁吧?

当警方好像对治安无可奈何,坏人又实在气焰太盛,野狗似的四处乱窜,难免让人产生幻觉,“他们”已成了社会主流,“我们”是时候靠边站了。与其二十四小时都心惊胆战过日子,好吧,下班后外面的世界让位给你们,老弱妇孺的我们就向《飞越杜鹃窝》中那几位自愿入住疯人院的“准病人”看齐,自我隔绝以求宽心。嗯,难道你不认为围篱社区其实就是监狱的另一种特殊形式?

当围篱社区成了自然现象,大家仍然冷谈漠然,麻木不仁,我觉得,这社会已经变得实在太荒谬了。

21/07/2013 《南洋商报》《言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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