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不能承受“上帝死了”>>>鹏程
阅读周嘉惠《尼采宣布“上帝死了”的道德思考》以及其后的回应文章,万分享受,纵然对哲学造诣肤浅,但仍想回应一点。
胡美人质疑尼采宣布“上帝死了”是为道德缘故的观点,并提出尼采“所有哲学工作都是以德国古典哲学的形而上学为靶子的”,这其实是犯了“一概而论”的毛病。事实上,尼采是一位研究基督教的哲学家,而他也确实以宗教(特别是基督信仰)角度作为他宣布“上帝已死”的基础,进而为人的自主自治来建构。
胡美人说,“道德哲学不一定以宗教哲学为依归。”实际上这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康德也从来没有规避宗教,只是他是以一个“不可知论者”的角度来建立他的道德哲学,内容却难离开那个“不可知”的上帝。事实上,浩瀚历史文献已经清楚告诉我们,没有宗教,也就没有道德的可能性。当尼采提到“上帝已死”,他是宣布人已经成长,足以取代上帝,成为“超人”,而宗教辖制也应当从此消失。值得注意的是,尼采认为“人不需要上帝”,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隐藏着骄傲元素的命题,这也就是关乎人的道德问题了。
结果必定是道德性的
也许尼采说“上帝已死”并非是从道德来考量,但明显地,它所带来的结果,必定是道德性的,因为尼采要脱离的,就是一个道德的上帝对人所带来的“辖制”。无论尼采承不承认,他也必定知道,他所研究的基督教信仰强调的是上帝是道德的源头;因此,当他作出“上帝已死”的宣布,怎不可能也一并将道德考量进去?换句话说,他向人发出“上帝已死”的呼声,宣称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必须彻底摧毁,并提出重新评估一切价值体系,主张以人自身作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基础。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写道:“我总算知道从前人们寻访道德之师,其所求的是什么了。他们求的是一己的安眠,以及有助于安眠的麻醉性之道德。”这样,他就否决了上帝作为道德基础的美善。
尼采的“角色”,以及他宣布“上帝已死”,其实有点像杜斯托也夫斯基的小说《卡拉马助夫兄弟们》中“伊凡”的角色。
《卡》书中,卡氏家族中的二兄弟伊凡,是很典型的知识分子,因此对平庸者产生一种高傲的心理。当他出现在小说中,他是以一个学识高聪明过人的姿态,预备调解父亲与哥哥之间的仇视关系的。他尽力帮忙,但他从心底深深瞧不起他的哥哥与父亲,而且也使哥哥与父亲都惧怕他。
伊凡不只一次坦承他根本不信上帝,他与当修士的弟弟的一次晤谈中,说出他宁愿不相信有上帝。他说:“因为没有上帝,一切都可以被容许(指的是道德)。”
虽然说出这样的话,伊凡却是个做事不逾越规范的人。仿佛有一把尺,在他心中度量他的行为。他对自己的控制力很强,所以他其实是一个思想大胆,而行为保守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在行为上的严谨,他又没有因着无信仰,而落入当时正流行的虚无主义里。
“一切都可被容许”的后果
修道院里的一位智者长老,曾在与伊凡相遇后,说伊凡势必要在心灵上受苦,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宣告:“没有上帝。因为没有上帝,所以一切都可以被容许。”而从他的行为也可看出,其实在他心灵深处根本就需要着他一直抗拒的信仰。
果真,当他们家族的私生子司米尔加可夫──一个不仅没信仰,而且行为大胆的人杀掉父亲,而后坦承他的行为得自伊凡言语宣告“一切都可被容许”的灵感,甚至视伊凡为共谋者,伊凡便崩溃了。
晚期,尼采思想错乱,成了疯子,谁知道那不是因为他放弃了一个道德的上帝,因而导致虚无主义的结果?其实,尼采本身并不能承受“如果没有上帝”或是“如果上帝已死”后果的打击。
11/6/2006 《南洋商报》《人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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